秦寧真的沒事, 明明是超能力者最致命的精神力枯竭, 可她確實沒事, 沒有精神錯亂超能力失控，她的情況就好像只是很普通的受了一次重傷，只要花時間好好休養就能夠痊愈。

“太好了。”秦青緊握著秦寧的手, 一遍又一遍地撫摸她的額頭和臉頰，幾乎要哭出來。天知道她在聯盟在飛機上等待得有多煎熬，恨不得長出翅膀飛回來，她不敢想象秦寧如果出事該怎麽辦, 她又會怎麽樣。

雖然對於秦寧為什麽會有這不幸中的萬幸的結果有些疑惑，但是這點兒疑惑跟秦寧相安無事相比算不了什麽, 她也沒有時間去想秦寧為什麽會沒事, 心裏只有慶幸和後怕。

X看著秦青的模樣, 推了推眼鏡, 嘴角的那點兒愉悅稍稍明顯了起來。

李覃看著他，眸色微沈，沒有說話。

秦青終於有空給別人關註的時候, 才發現X看起來心情不錯, 她有點兒奇怪, 仔細打量了他一下，發現這個本來就一副很容易推到的年輕人好像更瘦了，他的膚色一直都是那種幾百年沒曬過太陽一樣的病態的蒼白，唇色還算有些血色，不過此時他的唇瓣也很蒼白, 沒有血色。明明一副快要病倒的樣子，他的心情卻不知道為何很不錯。

秦青心想，他大概幾天幾夜沒睡覺了，可能一直在忙著做超能力轉移手術吧。想到這個，她的心情又不免有些覆雜起來，就目前的局勢來說，超能力轉移技術確實能起到很大的作用，但在今天這樣的局勢之前，他們的殘酷卻也是真實存在，這樣的三觀秦青絕對不認同，因此也沒有辦法跟他繼續做朋友。現在局勢所迫，人類想要打贏這場仗就必須團結，因此所有人都放下了各自的私情去共同抵禦外敵，可讓她完全不介意卻也是做不到的。

有些尷尬的沈默了一會兒，秦青正想要說點什麽，淩薇就找了過來。

秦青被淩薇拉走了，整個實驗室內只剩下了李覃和X以及昏睡中的秦寧，李覃說：“你用了你的能力救了秦寧？”精神力出了問題，唯一的治療手段也只有精神力。

“你應該阻止她回來，聯盟是最安全的地方，有最高的科技防禦力和最多的超能力者。”X並不理會他的問話，說道，聲音一如既往的機器人般冷漠。

“超能力者精神力使用到枯竭就無法循環再生，根本不可能沒事，你用了多少自己的能力去救她的？”李覃神色覆雜。

他和X的關系和流火等實驗體跟X的關系不同，流火等人視X如給他們第二條生命的父親，有雛鳥情節，而自己的記憶被保留，再加上X對他和秦青的那種旁人難以理解的感情，讓他對他的要求只要不過火就會答應。李覃本來也不是什麽白眼狼，X給了他和秦青重新在一起的資格，一直以來也沒讓他陷入什麽致命的危險之中，可以說X付出的遠比李覃回報給他的更多，李覃對他很感激，也視他為朋友，所以他關心他的未來和身體狀況。

X是最強也是最脆弱的精神控制系的超能力者，這件事讓傅晟很生氣。傅晟沒有想到X會覺醒超能力，更沒想到覺醒的超能力會是精神系。X超能力覺醒的時候是12歲，傅晟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他無法再制造一個長命的強壯得像石頭的繼承人出來，所以他一直不允許X使用他的能力，X的超能力是神創組織最高禁止使用項。

X平日裏也和精神系的超能力者一樣，不會輕易使用自己的超能力，其他的精神系能力者可能只是怕減短自己的壽命，怕早死讓親人傷心怕再不能看到這個美麗的世界，X則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己還不能死，他的身上背負著傅晟給他的使命，想要完成可能還需要很長時間，所以他得活著。

正是因為精神系的這能力本身自帶的弊端以及稀罕性，所以那些精神力紊亂的、精神力使用枯竭的超能力者，通常是被默認為沒救了的，不說能不能找到精神系的超能力，就算找到了，誰願意耗費自己本就有限的壽命去給不相幹的人治療？

可是現在秦寧居然沒事，而就李覃所知，目前他們這裏唯二的兩個精神系超能力者，只有蔣帆和X。

也許他不應該問是耗費了多少自己的能力去救秦寧，應該問是花了自己多少年的壽命去救的秦寧。

X對此的態度很放松很無所謂，他甚至心情很不錯，因為他覺得他這件事做得非常對，如果秦寧因為精神力枯竭失去理智變成瘋子或者直接暴斃，秦青肯定會很傷心，搞不好會崩潰，這不好。

X並不跟李覃多聊，他很快就開心地繼續工作去了。

秦青被淩薇帶到了另一間病房裏，她正疑惑淩薇為什麽會被帶到病房的時候，就發現病床上躺著的居然是她認識的人。

是曹森。

“這家夥，不聽他爸媽的話，非要上戰場，昨天晚上跟敵人在空中拼了個你死我活，緊要關頭用自己的戰鬥機去承受敵人拋下的炸彈，險些沒被炸成煙花，治愈師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他搶救回來。”淩薇說，不得不說她對曹森刮目相看了，他已經是一名真正的戰士了。

秦青很震驚，看著裏面身上插滿管子纏滿繃帶地躺在病床上的曹森，她有些恍惚，四年前他還只是一個幼稚任性受著家裏寵愛的孩子，今天他已經是一個可以為了人類犧牲自己的戰士，實在是……

她正恍恍惚惚地想著，突然耳邊傳來一聲抽泣，她轉頭，驚訝地看到剛剛還好好的的淩薇捂著嘴壓抑地哭了起來。

“死了很多人，我認識的，我的朋友、親人、同學，我什麽都做不了，我明明有超能力，卻什麽都挽救不了……”淩薇和秦青坐在過道上，一邊哭一邊說，秦青能感受到她的壓抑，她的自責和愧疚，超能學院的學生所接受的教育就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每個強大的超能力者都擁有這樣的自尊心，將拯救世界視為己任，寧願自己去死也不想眼睜睜地看著應該受他們保護的人去死。

淩薇在別人眼裏一直是比較堅強獨立的形象，她一直以來也和其他的超能力者一樣，沒有將對自己無能為力的痛恨和對那些為了保護他們拖延時間而犧牲的戰士的愧疚表現出來，但秦青跟她關系非同一般，這會兒她在身邊，再看看躺在裏面的曹森，她實在是很難過。

秦青什麽也沒有說，她本來就不太會安慰人，也不認為淩薇需要她的安慰，她需要的是發洩一下，哭一場。現在的情況，歸根到底，還是因為無法破解敵人的控制能力。

等淩薇抽抽噎噎著開始不好意思起來的時候，蔣帆出現了，他大約是來看曹森或者見X的，但還沒從走廊那頭走到這頭，秦青就看到他被一群中年男女給攔住了，他們又哭又鬧又打又罵，雖然被蔣帆身邊的超能力者警衛給攔住了，但鬧出來的動靜非常大。

“你這個自私的混蛋，你怎麽不去死！”

“憑什麽讓我兒子去送死？！”

“你這種人就應該下地獄！”

“賠我孩子的命來！”

“……”

失去了孩子的父母都是最歇斯底裏的，毫無理智可言，在這種時候他們可不管蔣帆是什麽身份，他們只想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淩薇說：“那些都是一些烈士的父母。本來他們不會這樣的，畢竟這種時候，很多戰士都犧牲了，且是為全人類犧牲的，他們再傷心也不會怪到領導人身上。”

“但？”

“但蔣帆是精神系超能力者這件事不知道怎麽的，就被傳開了，而且流言來勢洶洶，都說蔣帆的能力能夠對抗侵入者的精神控制，只要他出手，其他的超能力者就能夠無所顧忌地跟它們打，但是蔣帆怕死，不願意出手，所以只能讓普通人戰士繼續去送死拖延時間，等待他們想出新的辦法來。”淩薇說，她毫不懷疑，放出這些消息和謠言的人，肯定是某些反對蔣帆的人，她想他們是想用這種方法打擊蔣帆，或者用這種方法逼迫蔣帆出手，他們或許已經認定，蔣帆是怕死才這樣的。

秦青理解了，如果是毫無辦法的情況下，自己的孩子犧牲了，為人父母哪怕傷心欲絕，也只能認命，畢竟又不是只有他家孩子死了，而且也不是死得毫無意義，他們是英雄，是烈士，這樣想他們好歹還有些安慰。但是如果是有辦法的，他們的孩子本來可以不死的，卻只是因為某些人怕死，就送自己的孩子去白白犧牲，那麽他們當然就不能接受了，把槍口對準蔣帆是理所當然的。

失去理智的父母們用最惡毒的話來咒罵蔣帆，也有一些是孩子還沒有上戰場，但是他們擔心孩子有一天也會被推出去犧牲的父母，他們也是又急又怕，在天一亮就跑到這裏來守著，因為現在大家都忙著對抗外敵，政府維持運轉的地點也很好找，所以他們很容易就找到了這裏來。

他們又是懇求又是怒罵地希望蔣帆出手，不要白白浪費別人的生命。蔣帆卻如巖石一樣紋絲不動，既沒有憤怒也沒有多看他們一眼，置若罔聞，在警衛員的開路下，他很快就擺脫了那些將他包圍起來的男女，神色淡漠地走了過來。身後跟著蘇聽語。

他很快走到秦青和淩薇面前，淩薇紅著眼眶怕丟人，一下子把頭扭開，蔣帆看了她一眼，對秦青說：“好久不見了，秦青，我為秦寧的事感到很悲痛和可惜，她的能力本來有著很大的作用的。”

鑒於蔣帆之前強制抓人進行超能力轉移手術的行事作風，秦青一下子警惕了起來，“她沒事。”

“是啊，我聽說了，她沒事，但是近期是不能再使用她的能力了，很可惜，她本來可以拯救很多人的。”

“是啊，很可惜，如果你們的保護措施做得好一點的話，她就不會這樣了。”秦青冷冷地說。

蔣帆笑了笑，看起來是那樣俊美溫潤，這一笑如春風拂面。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個怎麽樣瘋狂的人，恐怕不少女孩都會一下子春心萌動的吧。

不，秦青看了眼他身後的蘇聽語，心想就算知道他的瘋狂，也還是有人對他死心塌地地愛慕著的。

蘇聽語緊張地看了秦青一眼，蔣帆已經快步離去，她跟著走了幾步，又忍不住轉頭看著秦青，替蔣帆辯解地說：“秦寧姐姐，他……他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的人，真的！他一直在做準備的，不是怕死，也不是在推托……”

這兩天她聽到了太多咒罵蔣帆的心聲了，她聽得在夜裏都睡不著哭了很多次，她替蔣帆感到難過和委屈，可是那麽多的心聲，她無法解釋，但是看著秦青，想到秦寧現在的樣子，她很擔心秦青會不會也將秦寧的遭遇怪罪在蔣帆的身上，她已經見到很多人把莫須有的罪名按到蔣帆身上了。

蘇聽語沒來得及說更多，蔣帆走得很快，一下子就過了拐角，所以蘇聽語草草說了一句就連忙跟了上去。

不是在推托，一直在做準備？做什麽準備？所有人在第四天的白天知道了。

第三夜的時候，它們的試探終於已經結束，開始全面進攻了，超能力者全都不能出手，或者只能遠遠出手，這樣的出手經常誤傷自己的人，普通人戰士死傷慘重，連躲在各種地方的人們也不能避免。

秦青一直在聯盟內，第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親眼看到戰況，她開始理解那麽堅強的淩薇為什麽會無法自控地掩面哭泣，實在太殘酷了。哪怕是最堅強最強大的超能力者，也會忍不住在此時此刻為自己明明有能力，卻無能為力而痛哭流涕的。

他們耗費了數以萬計的生命，才終於熬過這個夜晚，但所有人都有預感，他們拖不過第四夜了，他們只有一個白天的活頭了，因為戰鬥機數量、導彈數量等等，全都存貨不足了，並不僅僅是他們，全球各個正在直接遭受它們的襲擊的國家都是這樣的狀況，甚至有幾個比較小的已經完全淪陷，被毀滅了。

很多人都已經放棄了，放棄了生命，也放棄了思考。還在思考的只有少數人，秦青也是一個，她理智得讓人感覺有些瘋狂，她突然找到蔣帆，說：“我有一個想法，雖然很冒險，但是值得一試。”

可是蔣帆很忙，也沒有時間，他的計劃已經成熟了，所以他沒有聽秦青講。

然後，在第四夜到來前夕，蔣帆召集所有超能力者，開始了。

廢墟之上，所有強大的超能力者們和政府要員們疑惑地站立著，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很快，他們見到了另外一批超能力者，全都是陌生人，他們身上還穿著黑白色的病服，臉色蒼白，看起來很脆弱。人們很快就反應過來了，他們從他們身上的那種神創組織的人造超能力者特有的琉璃一樣美麗又易碎的氣質中，知道了他們就是新的人造超能力者。

他們感到很意外，因為這幾天忙得暈頭轉向，他們都忘記了這件事，原來人造超能力者手術一直都在進行，沒有停止嗎？但是這麽點時間，就算造出來了又怎麽樣？搞不好連怎麽控制能力都不知道，況且現在超能力者才是最無能為力的，他們有什麽用？

秦青抱著胳膊和李覃一起看著，也等著蔣帆的計劃。

蔣帆和X一起走上了臺，蔣帆說：“今天，就是我們與它們決戰的日子。”

“這些人造超能力者，全都是精神控制系的超能力者，他們將在今天抵抗它們的精神控制能力，為你們做掩護，你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盡情地殺戮，將它們殺個片甲不留！”蔣帆說著，表情有一瞬間的猙獰，眼中滿是戾氣。原來他並不是真的對那些被他用來拖延時間，好讓更多的精神系超能力者誕生而犧牲的戰士無動於衷的。

下面頓時一陣嘩然，秦青卻沒有多少驚訝，說實話她已經隱隱猜到，所以才想要向蔣帆說明她的猜想，現在蔣帆要做的事跟她的想法有些接近，要說區別在哪裏，就是蔣帆認為可以直接完全依靠超能力者來取得勝利，甚至不惜犧牲這些剛剛造出來的人造超能力者的生命，他打算在今天一決勝負，不留後路。

X博士說：“我們已經測試過，精神系的超能力者的超能力能夠對抗它們的控制能力，由於擔心它們還有竊取別人記憶的能力，怕打草驚蛇在我們還沒準備好的時候它們就有所防備，所以才沒有公布這個消息。”看著下面那些超能力者臉上的振奮和激動，X又說：“這次行動需要快速，他們都是新生的超能力者，而且一次性那麽大範圍地使用能力，他們的生命會很快消耗精光，你們必須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打贏這場仗。”

那些振奮激動的表情僵住了，他們看向那些人造超能力者，心想，這是什麽意思？這些人，都是一次性用品的意思嗎？

“你們怎麽這樣看我們？”那些人造超能力者卻笑著說：“我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全都是自願的。”

“就是，我們也想當拯救人類的英雄啊。”

“你們可一定要贏，要不然就對不起我們了。”

“……”

這樣的話，反而讓他們紅了眼眶，但他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事到如今，在今晚人類就要陷落的關頭，他們除了接受他們的犧牲，還能怎麽辦？他們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們白白犧牲，就是將侵入者消滅，讓它們再也沒辦法卷土再來！

於是，最後一場戰爭開始了。

流火打開了空間隧道，幾個超能力者扛著五枚核彈，準備一會兒直接扔進它們的飛船裏把它們炸去跟太陽肩並肩，他們是這樣想的，把核彈往裏一扔，然後就迅速回到地面，好讓那些人造精神系超能力者能夠盡快停止使用能力，這樣就不用耗盡生命了。

而且直接送它們核武器，讓它們炸成煙花，他們早就想這樣做了，但之前就怕去扔核彈的人才靠近就直接被控制了，導致核彈沒炸它們，反倒炸到地上去了，所以才一直沒敢這樣做。

看著幾個超能力者消失，所有人都期待著祈禱著看著天空，人造精神系超能力者們已經坐上戰鬥機，盡可能地跟飛船靠近一些，好不用那麽遠距離使用能力，太快耗盡自己的生命力。

秦青被氣氛感染，有些緊張了起來，還有一些不安，她想，事情會這麽容易嗎？真的能把它們炸成煙花？一百多年前它們曾經敗在人類的孤勇和核武器下，現在它們還會敗於同樣的武器下嗎？不，也有可能是她太杞人憂天太容易想太多了，現在的核武器威力也已經比一百多年前更大了，也不一定……

“我們已經到了。”對講機裏，傳來了流火的聲音，緊接著他說：“核彈投放完畢，正在引爆。我們在三秒後進入空間，精神系能力者們準備停止使用能力。”

他們動作很快，三秒後進入空間隧道，10秒後就回到了地面。他們全都完好無損，這更加大了人們的信心。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天空中的飛船毫無動靜。

所有人都下意識看了看時間，心想，這是炸了還是沒炸？

“等等，那是什麽？好像有什麽東西……”有個一直在用望遠鏡觀看的人突然出聲，頓了頓後，大叫了起來：“沒炸！那、那幾顆核彈落下來了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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